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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记者访谈”之一:《赵教授的追求》

公平正义网 2019-12-29 21:20:01 最新资讯
正文

特约记者 段莫 余晓清采访

原载《中华儿女》杂志

1999 年第六期

一般情况下,一个人三十九岁的年龄意味着什么?古语“三十而立”。三十九岁倘若事业上还一无建树,似乎这一辈子也就没有多大指望了。

赵忠心教授却是在“一般”之外的特例。

他是在三十九岁,临近“四十而不惑”的台阶上起步,奋斗,建立起中国家庭教育理论研究领域崭新的王国!

1987 年,他在中国高等学校第一次开设了家庭教育学课程。

1988 年,他出版了中国当代第一本家庭教育学学术专著。

1992 年,他招收了中国第一个家庭教育学“硕士研究生”。

迄今为止,他仍是全国高等学校唯一的一个家庭教育学“研究生导师”。

二十年间,他游学香港、台湾,足迹遍及全国所有省份二百多个城市,讲课五百多场次,出版了二十多本学术著作,在上百家报刊上发表了一千余篇文章,总计一千万多字。这也就是说,二十年如一日,他必须每天在电脑上敲出 1500 字。

当我们在北京师范大学一幢普通的教授楼房里,在一间书架排满整面墙壁的书房内,对赵教授表示出内心的惊讶和敬慕时,赵教授没有客套,没有谦虚,当仁不让地说:

“当年选择这个研究方向时,我就很自信:我一定能够成功!”

声音干脆,底气十足。而那目光,有不属于这个年龄,甚至不属于知识分子身份的一种锐利!

“雄关漫道真如铁,而今迈步从头越”。1980年,在北京师范大学

附属中学任党总支书记的赵忠心被调到教育科学研究所搞科研

时,他已经比和他在师大毕业的同班同学整整晚了十五年。在差距面前,他没有却步,反而让他焕发出一种奋发的豪情:“我要用五年赶上并超过他们!”

赵忠心终于回到他所向往的理论研究领域。他多年“离群索居”,有一种“归队”的感觉。从科研的角度看,他比他留在大学的同龄人的确是晚了十五年;然而,他并不后悔在中学工作的那段经历。认为在中学工作的十五年,亲身参与了基础教育的实践,这是非常难得的经历,为他后来的理论研究积累、提供了宝贵的直接经验。他觉得这是他特有的优势。

成功往往取决于关键的第一步。对赵忠心教授来说,“选准研究方向”,是他的重中之重:已届不惑之年,不允许他犹豫不决,也不允许他说“试一试”,必须马上选准方向立即行动,刻不容缓。但这第一步要慎之又慎,一步错,步步错,不容你有丝毫的闪失。

他想,我已届“不惑”之年,要是跟在别人后头跑,会永无出头之日。我要选择一个有所作为的研究方向,它必须是社会急需,而且最好是没有人涉猎过的空白。赵教授绞尽脑汁,他的眉头时而扭结,又时而松弛。

终于水落石出。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、思索、比较、筛选,“家庭教育”这四个字渐渐在赵忠心的脑海里凸现了出来。

可他的兴奋还来不及发热膨胀,就灰飞烟灭——

领导不同意:“研究青少年德育,这是目前最重要的。”

同事、老同学也不理解,觉得“不伦不类”:“家庭教育?那是女人们婆婆妈妈管小孩子的事。你一个大男人,还正而八经地把它当作科研课题?!”“没有人承认你的研究成果,怎么办?”“不给评职称,怎么办?”……这的确关系到赵忠心后半生的发展前途。

没有回应的呼声,最能反射出一种寂寞。

赵忠心选定这个研究方向,不是头脑发热,一时冲动;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,是理性的选择。

他不容置疑,无比坚定:今天,学校教育越来越发达,但同时家庭教育职能并没有因此而消失,家庭教育仍旧一如既往地继续在发挥着作用。它之所以存在,就表明它有存在的基础,即条件和必要性,就必定有它特殊的内在矛盾,即特殊的规律在支撑。理论研究的任务就是揭示事物发展的规律。

认为家庭教育是婆婆妈妈的事,似乎没有规律可循,没有什么学问,那是因为没有进行实地研究,没有揭示、认识它的规律,并不等于没有规律。这就像人们站在海岸妄说大海没多深是一个道理,只有亲身跳到海里才知道海水的深浅。赵忠心下定决心,就是要跳到“家庭教育”这个没有人试过深浅的“大海”里去实地测量。至于承认不承认研究成果、评不评职称,那都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问题,先不管这些。

“只管耕耘,不问收获。”赵忠心很倔强,不想轻易放弃自己的选择,他再次找到单位的领导,别出心裁地跟领导订了一个口头的“君子协定”:“请领导允许我干五年。五年内,我要是搞出在全国有影响的科研成果来,就让我继续干下去;如果我搞不出来,我就自动卷铺盖卷,离开师大!”

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,领导虽不大情愿,也只好默许。

赵忠心知道这个“协议”的分量。他是把自己后半生的命运置于“背水一战”的境地,逼迫自己“破釜沉舟”。只许前进,不能后退;只许成功,不能失败。

赵忠心的事业开始的时候,那可说真是“一穷二白”:没有一分钱的科研经费,没有资料的积累。

单枪匹马,孤军奋战。没有伙伴,没有助手,调查研究方案没有人帮助做。请人帮助做,又囊中羞涩,分文无有。怎么办?事必须要做。世上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。赵忠心开动脑筋,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:“以工换工”。他给家长讲课,培训教师,他的课讲得生动活泼,深入浅出,通俗易懂,没有不受欢迎的。然后,他跟讲课的组织者讲:

“咱们结成个‘互助组’好不好?我讲课不要你们的酬金,你们呢,替我做调查也不要我付劳务费。”

一个科研工作者的诚恳和对事业的执着精神,深深感动了对方:讲课费照付,调查费分文不取。

但是,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用“工换工”解决的。查阅到大量资料,没钱买,那时也没有复印机,就是有复印机也没钱复印。怎么办?困难必须要克服。

那时,赵忠心刚刚四十岁,年富力强,精力旺盛,浑身有使不完的劲。他使用一个最原始的办法:手抄!自力更生,丰衣足食,亲自动手抄写。他觉得,还是自己动手抄最可靠,抄一遍要比看一编印象深多了。他熬过了数不清的“三更灯火五更鸡”疲惫的夜晚,就凭着手中的一支笔,他硬是抄完了《列女传》、《颜氏家训》、《温公家范》、《袁氏世范》等几十万字的资料。他右手的中指上,磨起了厚厚的老茧,久久未能退去。那几尺高的手稿,现在还摆放在书房的最显眼处。早已是汉字输入高手的赵教授,每当看到那一笔一划的手迹,都分明瞧见了自己皓首穷经的倾心付出。

五年期限,转眼就到了。功夫不负有心人。赵教授终于建立了“家庭教育学”的基本框架,专著写出来了。

他本来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,没料到他又陷入了更大的困境——没有出版社肯出他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专著。那个时候,家庭教育在人们心目中还是个新鲜事儿。家庭教育的专著,出版社见所未见,甚至闻所未闻。赵忠心虽然对自己的学术研究成果很自信,认为已经形成了比较完整的家庭教育学的学科体系。但在理论研究领域,他那时候还是个初出茅庐的“新兵”,是个很不起眼的“无名小卒”,没有人用正眼看你。他切身体验到了“门难进,脸难看”的尴尬。

在学术研究领域赵忠心是个新手,但他毕竟在社会生活中摔打了十多年,应当说有一些经历了。他知道,万事开头难。书的出版是遇到了困难,但同样还是难不倒他,他不相信“拿着猪头找不到庙门”。他不仅表现出了理论家的智慧,还表现出了谋略家的胆识和勇气。

他不在乎“门难进,脸难看”,“丑媳妇总得要见公婆”。他硬着头皮跑了多家出版社,屡屡面对那“不屑一顾”的轻蔑态度,他没有泄气。终于有一家出版社的口气有了些松动:“赵老师,说实话,我们不懂它的学术价值,怕贸然出了赔钱。”

赵忠心不怕出版社说话,就怕不说话。他抓住机会,立即接住话茬说:“你们不是怕没人认可我的专著吗?这样好不好:我先给你们写一本通俗的科普读物,不是学术著作,这本书肯定能赚钱。要是发行不错的话,再把我这本专著给我‘搭上’出版,怎么样?”其实,就像卖香烟的高价低价“搭配”销售的策略。

赵忠心日夜兼程,很快写出了一本名为《中学生家长必读》十万字的通俗读物,这在当时也是稀有的“产品”,出版后经济效益很好,立即同意出版他的《家庭教育学》。

那是 1987 年。那个时候一个人同时推出两本书,非同小可,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,教育学术界一下子便知道了“赵忠心”这个名字。

我们看到了摆在茶几上的这两本书,比起现在的印刷质量和装祯技术,它们实在是不起眼,甚至是有一些粗陋的。但正是它们,为赵忠心开辟出了一片全新的学术天地。也感谢这家出版社的编辑慧眼识珠,中国学术界才填补了一片空白。赵忠心教授用他学术精神以外的慧黠,赢得了这具有战略意义的一步。

“这个办法看来有些登不了大雅之堂,但有一点在我的思想上非常坚定:绝不能让我的学术著作烂在手里,一定要让它见天日。我能写出书来,也就能把书推出去。这两本书问世以后,我立刻就从“买方”变成了“卖方”,有五六家出版社主动找上门来,倒过来请我出书了。”

话语中充满着自信和得意,也隐隐约约地流露出一丝无奈和自嘲。我们却听得心花怒放,禁不住表示出由衷的钦佩:这才是新时代知识分子该有的风范!既然市场经济无所不在,今天的学者们就得有三分迂腐,添一分精明。既能扎扎实实地做学问,也会推销自己的学术成果,以保证学术平的精进和事业的发展,何乐而不为!

迈出了这坚实的一步,赵忠心名声在外。但他却异常的冷静,没有满足现有的成绩,没有自我陶醉,没有故步自封、停滞不前。他想:我这株家庭教育的“墙外花”,能不能“墙外开花墙内也香”,能不能在师大校园里盛开?

1988 年,他试探性地在学校开设了家庭教育学公共选修课,把时间定在晚上。课程公布出去,赵忠心感到从未有过的忐忑不安:这门课,国内还没有人开过,我也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在高等学校讲课。有没有人买我的帐?也许一个学生也没有……结果大大地出乎意料——

“您知道有多少学生选修了这门课?”赵教授笑吟吟地两眼盯着我们,故意卖起了关子,“一千二百人!有本科生、研究生、进修生……当时全校只有两千来学生,每年有二十多门选修课,我的课是选修学生最多的。”

学校最大的教室“五百座”根本坐不下。第一次上课那天,教室的走道上,窗台上,全是学生,有坐着的,有站着的,包括他讲课的讲台的周围都像小燕子似地坐了一圈。赵教授又紧张又激动。哪一个老师见到了这样的场面能不激动呢?课一口气讲了三个多小时,学生们个个聚精会神,全神贯注,没有一个人走动离开。

下课了,学生们意犹未尽,围着问这问那,久久不愿散去。赵教授忍不住问学生:“你们为什么要选这门课?”

学生们争先恐后地说,据了解,目前国内还没有人在大学开这门课,我们想听听家庭教育课究竟讲些什么内容。还有,我们将来都会当爸爸当妈妈,现在只许生一个,要培养高质量的孩子,就该未雨绸缪,提早做准备,用科学的教育思想武装自己的头脑。

只有在这个时候,赵教授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:当初力排众议,选定这个研究方向,我的决定是正确的。

就像芝麻开门后,满洞窟都是珍宝一样,家庭教育一旦被大家重

新认识了解,才发现多少未知等着我们去探求。这些未知都关系

到每个家庭,关系到每个孩子,而孩子又联系着一个民族的兴衰

荣辱。赵教授时刻觉出肩上的担子是沉甸甸的……

我们中华民族素有重视家庭教育的优秀传统,积累了非常丰富的经验。但过去,中国家庭的子女一向比较多,人们拥有的是教育多子女的经验。今天,面对独生子女,不夸张地说,家庭有孩子和没有孩子但亲戚朋友有孩子的人,都对这个“小太阳”、“小皇帝”的培养教育有些迷茫,就像“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”,感到束手无策,无所适从。急剧变革的社会让大人的许多观念在发生着变化,但又不知如何理清头绪,对孩子实施教育就显得盲目随从、手忙脚乱。这个时候,赵教授高屋建瓴的轻轻点拨,像神秘的魔杖,使人豁然开朗。

“洋为中用,古为今用。”一方面要继承、发扬我国传统的家庭教育文化,也不拒绝借鉴外国先进的经验。改革开放以来,外国的东西大量涌入我国,正在冲击着我国的文化传统,一定要根据中国的国情,慎重对待。不能盲目引进,免得“水土不服”。像外国有的家长对孩子剪草做家务,大人付报酬,中国家长也学着那样做;外国鼓励小孩子要勇敢,中国家长就教育孩子别人打你,你也打他……

赵教授不赞成这样做:“给小孩子零花钱,是做家长的义务;孩子干力所能及的家务活,也是他的义务。劳动在市场经济条件下,可以是有尝的,但家务劳动属于伦理道德范畴的行为,是一种义务,对家庭成员来说不能是‘商品’。如果用钱来衡量,就等于用事实告诉孩子,人与人之间包括亲人之间都是一种金钱关系。不能以道德的丧失为代价,去鼓励孩子参加家务劳动。这样做,得不偿失。”

有的家长看到别人,注重培养孩子的竞争意识,就认为孩子只要学会竞争,就能够适应环境,立足社会,这种观点很片面。首先,社会的竞争绝不是像小孩子搏斗那样,那是对社会竞争的一种肤浅的理解。其次,社会生活有多种领域,在不同的领域有不同的行为准则。市场当中要讲究竞争,“市场不同情弱者”;但在有的领域就不能讲竞争,要讲谦让。比如,上公共汽车,就要讲秩序和谦让。再比如,小孩子在外面被人欺负了,可以告诉老师、家长帮助解决。如果同学之间你打我一下,我非得打你一下,这样“针锋相对,寸土不让”,那到处就都成了“战场”。另外,从保护孩子的角度讲,总教孩子跟人拼命,不吃亏,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。遇到比自己强的能硬拼吗?遇到手持凶器的歹徒能硬拼吗?家长应教会孩子保护自己。

几年前,北京有个中学生见义勇为,在与歹徒搏斗中牺牲了。孩子的父亲知道赵教授认识一些“上边”的人,便找到赵教授说,希望能帮他找找有关单位,给孩子封个“英雄”、“烈士”名誉什么的。赵教授推心置腹地跟那位家长说,我是认识一些人,但我不想为你找“上边”。你的孩子有正义感,很英勇,是个很优秀的、值得家长骄傲的孩子;但这事不能大张旗鼓地宣传。因为小孩子好模仿,未成年人要是都去跟歹徒搏斗,是要出事的。过去,宣传像赖宁那样英勇救火的孩子,是违背未成年人保护法的,是不妥当的。出现小孩子受伤害的事,不该宣传表彰,大人们该做的事是反思、检讨,总结经验教训。未成年人是弱者,是需要保护的对象,不能鼓励他们亲身跟歹徒搏斗,去救火,去抗洪。因为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和“无情”的水火等自然灾害,未成年人处于绝对的劣势。歹徒没抓住,我们可以下次再抓;财产损失了,我们可以通过劳动再创造;而孩子的生命消失了,是不能复活的,不能鼓励未成年做无谓的牺牲。你这个品学兼优的孩子过早地牺牲了,说明我们大人没有教给他自我保护的意识和能力,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。

沉重的气氛,第一次来到我们中间。听了赵教授的分析,我们对许多司空见惯、习以为常的问题,开始重新审视。赵教授的体会又远远突破我们思考的表层,深入到事物的本质。他所体会的责任,应该是这样的强烈!正是这种强烈的社会责任感,使他几乎废寝忘食,夜以继日地工作;对媒体的宣传,凡是有损孩子权益的,凡是迷惑了家长的,他都是无所顾忌,仗义执言。

“目前,我国家庭教育的最大误区,就是家长的功利心太重!为了孩子的聪明,考上大学,成为人上人,于是,什么‘音乐胎教’、‘零岁方案’,吃‘脑黄金’、‘忘不了’等等,伴随着各种天花乱坠的广告,铺天盖地而来,家长们总是抱着‘试一试,万一有用呢’这种侥幸心理,不明白枉费几千几百元钱是小事,弄不好伤害了孩子,可能要毁掉孩子的前程,家长将会后悔莫及。”

“母亲一怀孕,就进行所谓的‘音乐胎教’,把耳机放置在肚皮上,对着胎儿稚嫩的耳膜没完没了地放音乐。大人不想听了,顺手就关了;可胎儿怎么办?就只能被动地忍受着无法忍受的噪音的骚扰,有多么可怜!有的孩子,就是因为在母亲怀孕时受到了粗制滥造的‘胎教音乐’的严重伤害,而造成两耳终生失聪。我曾写过一篇名为《丈夫如何进行胎教》的文章,说胎教不光是孕妇一个人的事。胎教最主要的就是让孕妇保持良好的情绪。良好的情绪怎么来?主要不是靠什么美妙的音乐,而是靠跟孕妇关系最亲密的人对她的态度;如果丈夫、婆婆天天让孕妇生气,再动听的音乐也无济于事。”

电视里有一个广告,请了清华、北大和北师大等知名大学的学生,做广告说:“吃了‘脑黄金’才考上了名牌大学!”这些学生纯粹是商家雇的“托儿”!哪一个诺贝尔奖获得着吃过“脑黄金”、“忘不了”?孩子从小吃这些东西,如果产生了依赖性,学习时一旦记不住了,就会想:“哎呀,我脑子不成了,得补脑。”这样,会使孩子越来越失去自信。孩子脑子不需要单补,要补脑,最好的补品是“膳食平衡”。

前几年,有人鼓捣出了一个“零岁方案”,目标是让孩子三岁“扫盲”。我不赞成。有的孩子是能认识几千字,但不可能所有孩子都能做得到。我一口气写了六七篇文章反对这件事,结果他们把我告到“上面”,说赵忠心打击他们搞科学实验。“上边”派人到发表我文章的报社查那件事,把总编辑吓坏了。我安慰说,不用害怕,“文责自负”,一切后果由我承担。我说,这不是打击,是对社会负责任。没有经过实验证明的“方案”,就不能作为商品推到市场是上去。三岁的孩子怎么能“扫盲”?认识一些字还可以。比如,“花”、“草”、“树”、“木”、“水杯”、“电灯”等字词,三岁的孩子会认得,懂得含义,因为这些字词有实物做依托;但像“理论”、“一刹那”、“偶尔”等这些很抽象的事物,孩子只能像鹦鹉学舌那样会念,但不可能懂得其含义。他可能说“我要买一个大偶尔”。这个“方案”是把早期教育引向歧途,三岁的孩子“扫”不了“盲”,也根本用不着扫盲。

去年,外国人写的一本书《学习的革命》,传到中国,国人趋之若骛,疯狂抢购,赚了中国人很多的钱。我看了这本书以后,立即在《中华读书报》上发表了一篇文章,题目是《“学习的革命”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?》文章中说,“革命”一词,我们中国人可不陌生,是指“根本性的变革”。可这本书里,全是别人观点的大“拼盘”,没有什么新的东西,而且还有许多的奇谈怪论。比如,书中说读了这本书,可以做到“一天能看四本书,并能记住全部的内容”,“四到八周可以熟练地掌握一门外语”,这是绝对不可能的。像书中所鼓吹的那样,一个星期就可以学完小学课程,两个星期就可以学完中学课程,用不了两个月就可以拿到博士学位;如果一两个月就能掌握一门外语,人这一生得能掌握上百外语,这不是胡扯吗!?

有人对赵教授说:你要是开个文化公司,出书、出磁带,办培训班,一定能发财。就凭你的名气,甚至会有商家推出新产品,高价请你讲几句好话做广告。赵教授连连摆手,一口回绝:

“不干,不干。我是个老师,我做不买卖,不想多挣钱,就是为了保持我说话的可信度。我不怕得罪人,更不怕打官司。我从事家庭教育理论研究,是家长的朋友。我的责任就是帮助家长辨别真伪,不要上当,让每个孩子健康、幸福地成长。这才是我的追求。”

桑榆晚晴。那彩霞满天的绚烂,用赵教授的诠释

就是他所追求的“潇洒人生”。

跟赵教授面谈,沉重时一起叹息,欢乐时一起大笑,就是找不到沉闲和枯燥。他会用坦率得惊人的词语,让你始而惊讶继而大笑。他见状就自夸:“怎么样,看我这老头儿,还有点魅力吧?”看见你点头,他便得意地大笑。

这时候,你会忽略了他斑白的头发,觉得他真的就年轻得像他说的那样:“我是五十多岁的年龄,四十多岁的身体,三十多岁的心态!”

赵教授信奉年轻人的一句话:“玩命地干,拼命地玩。”二十年来,他几乎天天是凌晨一两点上床睡觉。工作时,他顾不上刷牙,洗脸,刮胡子,忘记吃饭还一个劲儿地说自己“吃了,吃了”。只要往电脑前一坐,思维便一下子活跃起来,他全神贯注,文思敏捷,左右逢源,写起来便得心应手,甚至不耐烦电脑的反应比他的手指还慢半拍。 1997 年这一年,赵教授一次出版了六本书,共一百三十多万字。

实施一周两个休息日以后,他非常生气:一周休息两天,家人都回家来了,两天都在家,乱哄哄的,影响了我的工作。他在工作中能获得极大的乐趣,希望把“星期天”变为“星期七”,一周工作七天有多好。多少年来,他的确没有“假期”这个概念,学校的寒暑假对他是没有意义的。这个时候,如果师母让他干点儿事儿,用师母的话说是“废物利用”,他准会“犯傻”。

女儿爱吃西葫芦馅饺子,老伴在家准备,让他出去买西葫芦。赵教授到菜市场转了一圈空手回来了,师母问他怎么回事。他说:“你让我买,说大个儿的买两个,小个儿的买三个。我看了一下,那西葫芦不是就分为大、小两个等级。大大小小的,究竟什么样的算大的,多大又算小的,我都弄不明白。干脆,你给我在纸上画一下,我比照着买。”

这可不是瞎编的,师母说果真有其事。直到今天,师母和女儿一想起这件事,还都乐得不行。

赵教授重视传统,很喜欢研究历史,他认为多研究历史,学问才做得有“厚度”。但他的思想意识并不保守,能接受新生事物。进到他的三室一厅,现代文明他不拒绝,端给你的是饮水机里的纯净水,电脑旁边有家用传真机,就连厕所里的马桶上都装上了少见的净便器。

出门见客,赵教授和师母照着镜子,西服、领带虽是师母包办的,但必定是价值不菲的。1994年,他以副团长的身份和团长、全国妇联华福周副主席率领中国妇女代表团去韩国访问,西服革履,潇洒倜傥,那不卑不亢、挥洒自如、大方得体的举止,让与会的韩国、日本女人偷偷地说她是“美男”,这让女团员们那个自豪啊!

在回国的飞机上,大家就送给他一个外号“帅叔”。回国后,“帅叔”美滋滋地把照片放大二十寸,放在书架上,逢人便自夸“有没有点儿周总理的风度?”

有了经济收入,他不当守财奴。儿子是酒店的经理,女儿家也有钱,都不用老两口的钱。他就把钱花在他们自己身上,教授经常对师母说:

“年轻时我很穷,你从未动摇过,死心塌地跟着我;现在,咱们有钱了,你看上什么就买什么,别当守财奴。”

为了吃特色小吃,老两口会花五十元“打的”去吃十来元钱的小吃。为了时时刻刻知道对方在哪里,老两口一人一个手机,号码保密,连儿女也不知道,说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“热线”,出门时都带上,随时保持联络。而在校园里,老两口多是形影不离,很少分开,只有老伴到老年活动站打牌的时候,他不时地打电话过去,或是“请示”什么事,或是问她什么时候去接。老伴一手摸牌,一手拿着手机,随时准备接赵教授的电话。

教授很懂得“怜香惜玉”,更会做“画龙点睛”的那一点儿活儿:刷厕所,倒垃圾这些赃活儿,他全包了,从不让师母动手;师母做饭,他在一旁递个酱油、剥个大葱什么的,他也只会这个;家住五楼,师母下班登上楼梯的第一个台阶,他在楼上就能听得出来;每当师母回家提溜着大包小包到了门口,手忙脚乱地找钥匙时,家门“吱”地应声而开,一百次,一百次他都是这样,就是为了让师母高兴。

师母毫不掩饰地说:在这个时候,我就觉得特别幸福。说明他时刻都在惦记着我。

这个时候,赵教授就会偷偷地乐:他只是开开门,举手之劳,做些眼面前儿的事;而师母则每天都要忙不颠儿地干一大堆活儿,还是心甘情愿的。你说,是谁赚了?

赵教授不仅能做学问,也能歌善舞,多才多艺。歌,他会唱评剧、河北梆子,唱京剧杨子荣让专业人士竖起大拇指;舞,他的华尔兹能一连转晕三个女伴儿,他也常常为自己优美潇洒的舞姿自我陶醉。

教授善于结交,朋友多,既有部长、司局长、总编、记者、学者,也有看门的老头儿、做饭的厨师、卖旧书的下岗工人、卖刀削面的姑娘等。他笑称:

“刘禹锡是‘谈笑有鸿儒,往来无白丁’。我跟刘老先生有所不同。我是‘谈笑有鸿儒,往来有白丁’。”

教授的目标,是要出五十本书,写出两千万字,他说“脑子还有好多本书稿”。眼下,正动手编写《中国家庭教育思想史》、《中外家庭教育比较》和重新修订他的《家庭教育学》。

吃喜欢吃的饭,干喜欢干的事儿,看喜欢看的人和景。从心所欲,不逾矩。这就是赵教授一再推崇、并孜孜追求的“潇洒人生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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